>彭世团 《运道》：一幅从属国民风画 我始终从事中越文化调换工作，见证了越南对中国体裁大批的、几近同步的翻译先容。在越南的书店里，不错看到从中国四大名著到现代中国作者作品的好多越南文译本。但反过来，中国东谈主，包括学习筹划越南话语文化的“专科东谈主士”对越南体裁齐所知甚少，这与越南作品小数被翻译先容到中国关联。 越南体裁从早期的中文体裁、喃文体裁，到20世纪初的现代越南语，或称为越南国语翰墨体裁的创作，资历了上千年，有着丰富的积贮，也变成了我方特有的作风。如脱胎于唐律（格律诗）的六八体诗，双七六八体诗；如1945年以前越南作者创作的《运道》《志飘》《唉声叹息》等一系列演义，却莫得几本被翻译成中文并在中国出书。调换是双向的，我额外但愿有更多的东谈主进入到越南演义翻译的队列中来，把越南的优秀体裁作品先容给中国读者，让中国读者也了解越南。双向的了解将故意于两国友好关系的深化与始终发展。 近日，北大外语学院东南亚系越南语教研室副西宾夏露找到我，斟酌她在翻译越南1930年代作者武重奉演义《运道》时碰到的问题。我第一次知谈有《运道》这部演义，是还在大学学习越南语的技术，但并莫得读过演义的本色，更别说对作者有更深入的了解了。此次与夏露老师探讨翻译问题，使我得以进一步了解作者武重奉的情况。 武重奉1912年生于河内的一个忙绿电工家庭，起火一岁，其父亲武文麟患肺结核亏空。在他八岁的技术，母亲把他送进由殖民政府全额资助的小学，学习了六年，该校用法语、越南语国语双语涵养。但他小学毕业之后就不得不辍学打工，先后作念过布告员、记者等，1931年头始进行演义、话剧等创作，其作品深受世界细心，被称为“越南的巴尔扎克”。也许是宿命，1939年，年仅二十七岁的他也同其父通常，因肺结核亏空。在他短短的一世中，共创作长篇演义九部，短篇演义三十五篇，脚本七部，翻译雨果脚本一部，采访文集九卷，是一位高产作者。他1936年创作并发表的《运道》是迄今截止，1945年以前越南语演义中被重版最多的一册。 这本演义若是能译介到中国，关于中国东谈主民了解越南、了解越南的体裁发展将起到积极的作用。但要翻译好这本演义实属不易。1993年到越南工作时，我有幸看到了越南电视台播放的八集电视连气儿剧《运道》。那是越南电影故事片厂于1990年拍摄完成的。二十多年已往，电视剧中红毛春、副关长夫东谈主、鸿老爷、WAFN先生、长角通判等东谈主物的天真形象，仍然活跃在我的脑海。单就东谈主物名字的定名，是脸谱化的，亦然越南社会伦理与社会激情的体现。如鸿老爷，名字叫鸿，职务是护士人，是以被称为鸿护士人。越南社会的习惯，以名字加上职务名称东谈主，而不像中国大部分地区以姓氏加职务来名称。副关长夫东谈主，因丈夫的名字与职务而得名。长角，则是指夫东谈主出轨者，在中国叫戴绿帽的男东谈主。至于红毛春，中越齐有把欧好意思东谈主，额外是把荷兰东谈主蔑称红毛鬼的历史。作者把红毛春头发变红的原因写成是晒出来的，一方面红毛春头发晒红，是天意，另一方面，默示他若插手洋东谈主有些关系。WAFN先生是服装店的前卫服装盘算师，是越南语“我爱妇女”这句话学着圭臬发音的遵循。这种脸谱化的东谈主物定名，与其时作者翻译雨果的话剧《弑母》，以及武重奉我方写话剧的习惯关联。 演义《运道》的东谈主物对话、场景细节的及第与描绘齐极度天真，令东谈主谨记。《运道》电视剧播出的技术，街头就通常听到越南东谈主提及那句鸿老爷的理论禅：“知谈啦，真烦，说个没完 。”我也曾试着以不同的动作翻译这句话，但总翻译不出越南语那种口吻与嗅觉来。此外肛交，书中描绘的民风、俚语、诗歌等极度多。书中的一些生计气候如算卦，本质的城市生计中早照旧防碍一见，额外是算卦用的紫薇斗数的卦象等本色，若是不是有意筹划，如实照旧很难集合，更别说是翻译了。又比如越南是个释教与腹地民间信仰并存与盛行的国家，古刹中的一些专用术语，若是莫得切体魄验，很难集合其本色并作念出准确的翻译。还有越南的六八体诗的翻译，诗歌翻译自己就很难，再加上诗体的特殊性，翻译难度就更大。 2017年肛交，我重读《运道》，对演义的社会民风画性质有了更深化的意识。演义描绘法国殖民总揽下河内的各式常人物、殖民政府中腹地官员，各式复杂的社会关系，柴米油盐的不雅念，各式社会民风动作；描绘东谈主们关于西法前卫的仰慕与追求，换了洋装又脱不掉旧俗的念念想迫害等，深化，天真，耐东谈主寻味。读的技术，有技术想起鲁迅《阿Q正传》，有技术想起曹禺的《雷雨》，有技术想起钱锺书的《围城》。 越南有筹划者合计，武重奉1936年发表的四部演义《摇风骤雨》《决堤》《运道》《妓女》，其中的《摇风骤雨》灵验法、甚而抄袭《雷雨》的嫌疑。趁便说一下，曹禺的《雷雨》越南语译名“Giông tố”与《摇风骤雨》是通常的，越南在1986年、2018年曾排练过这部戏剧，1930年代也先容过。但个东谈主合计，中越两国1930年代的社会生计与社会矛盾、社会念念想有太多相似之处，作者的作品有如此这般访佛之处不及为怪。《运道》的社会配景放在河内，这是其时法国殖民政府北圻总揽的中心，越南数百年的齐城，这里东谈主们的社会念念想保守与急于现代化以自救并存，因而也使《运道》这部演义具有中国阿谁期间演义所莫得的好多脾性。 书中提到的蓬莱瑶池，等于现今河内的和平宾馆，是1926-1930年河内大规模修复的一批圭臬建筑之一，是其时河内前卫的中心。当今每次走过那儿，我猜想的是《运道》中出当今这个宾馆的场景，真不知谈是这个宾馆让演义有了地域与历史绚丽，如故演义给宾馆加上了体裁绚丽。 此次得知夏露老师翻译了这部演义，我额外欢欣。夏露老师是北京大学中文系筹划中越体裁调换的博士，通常到越南作念筹划，筹划中越间体裁的传播关系，筹划越南的体裁发展，并西宾越南体裁，额外是越南的诗歌。她在翻译这部演义之余，还撰写了一些论文，如2017年发表的《1930年代越南的欧化潮水：以武重奉过头演义<运道>为个案》和《<运道>与越南的体裁传统》，展示了对《运道》这本演义的特有意见。2019年，她翻译的保宁的演义《战役哀歌》在中国出书，受到接待。她既翻译又筹划的作念法，为她顺利翻译《运道》这本翻译难度极大的演义提供了保险。与夏露老师共同探讨翻译问题的流程中得知，《运道》一书的翻译工作她早照旧完成，但嗅觉还有不及，需要进一步修改，于是她又找出该书的英译原来参侦察对，足见其对翻译质地锦上添花的立场。 在《运道》中文版行将出书之际，夏露老师但愿我来为该书写个短序。我知谈我对《运道》的筹划并不深入，但出于促进中越文化调换的工作，我欢叫向中国的读者推选夏露老师的译本，推选武重奉这本越南1930年代民风画式的演义。 是为序。 2021年5月10日 于中国驻越南大使馆